瞳仁中,映亮了无底的心事。

“你当众拒婚,违抗圣旨,封老将军知悉以后,却不曾怒火三丈?”

封墨汗颜:“是我对不住家中,阿耶与阿娘虽对我失望了,却不曾大发雷霆。”

师暄妍问:“他们打算如何处理?”

封墨叉手回话:“回太子妃,家父自知,家门狭仄,有负皇恩,这桩婚事已无力回天,是以他已写好辞官文书,打算携府上家眷,告老还乡。”

因为封墨的一次任性,因为他看上了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娘子,封家父母,却能做到如此地步。

师暄妍的心弦似被春风撩拨,一阵发颤,余音不绝。

喉舌微微发紧,她抬眸,望向面前的少年将军:“敢问少将军,十七年不得归,你与二老,是如何做到心中没有半点隔阂的?”

封墨笑了一下,或许是因同病相怜、遭逢类似的缘故,谈了几句话之后,封墨对太子妃生了亲近之感,不再谦恭疏离。

“这些年,我一直被父母寄养于天水。天水离长安并无多远,父母身体康健,每隔几个月,便会来天水陪我住上一段时日,我自小便不觉得父母离得很远。吃饭穿衣都是父母教的,枪法兵略,也是父亲手把手传授,所以,自然不存膈膜。”

他向太子妃解释着,并添了一些细节。

每到夏至,阿耶过来,带他下河捉鱼,父子俩背着鱼篓,将吃不完的活鱼沿街叫卖,冬天来临,阿娘亲手缝制的衣衫总不可少,他个头窜得快,每年都要换新的衣衫,一件一件,都是阿娘亲手做的,学武时擦破的洞,也是母亲一针一线地缝合。

母亲最会煲鱼头汤,她烹饪的汤,鲜美可口,从来没有半点腥气,是他与阿耶的最爱。

除了他的身上衣,阿耶身上的全副行头,也都少不了母亲的手笔。

父亲一生钟情母亲,不纳妾室,知母亲生产后体质下降,也不再另外生养。

他们一家人,从来都不觉得与旁人的家庭有何不同,他们平凡、简单、快活,只要安闲自在,便仿佛十七年前那件事从来不曾存在过。

那也几乎,是师暄妍梦中场景。

是她敢梦,却不敢想的人生。

原来、原来是这样。

原来还可以这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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